我家的地下室放着一件煤矿工作服,每次看到它,许多往事就会如潮水般不断涌现出来。 那年,大学毕业后,因为机缘巧合来到了煤矿工作。到煤矿的第一天,就被分配到了一线综采队。那时候,我并不知道综采队太多的具体情况,当时想,或许就是拿着铁锹挖煤吧。 有人说,人这一生就是有许多的巧合串成的。是啊,如果你经历过一些事情,你就一定会赞成这一句话。来煤矿工作就印证了这句话存在的意义。我遇见了老家的一个堂亲戚,我管他叫二叔。见到他之前,曾听同乡人说,他在本地一所煤矿工作,可并不知道他会在这里,于是当我们偶然遇到时,双方都很惊讶。 虽说我与二叔在同一个队,但是我们却不在同一个班。因此,平时我们见面的时间并不多。后来每逢上班的时候,总有一种感觉无形地萦绕在周围,好像时不时地就会感到莫名的暖心。让我面对井下的黑暗和孤独,再一次有了坚持下去的信心和勇气。 在队组工作,每天凌晨六点钟,就要起床,简单吃点早餐,然后离开家去矿上参加班前会议,紧接着便是更换工作服下井劳动。 幽邃的井巷有数百米深,每次下井都要坐上将近一个多小时的猴车才能到达工作面。做为一名学徒工,我还没有具体分工,师傅让我搬运开关,我便去搭把手;让我整理吊挂的电缆我便去整理。每天被人呼来唤去,我不敢抵触,不敢反抗,我怕丢失掉这样一份所谓的国企工作。有时候一个人安静的时候,总会有一种被迫的思想在心里暗暗滋生,总想要放弃。但是我已经成家了,肩膀上责任很大,面对将要出生的孩子,我必须扛起一些事情。于是等天亮了,还是坚持了下去。 往后的日子里,我的身体消瘦了,就连工作服也全部破开了口子。 那年冬天,北方的天气异常的冷,总觉得那种冷比往年要强烈一些。那天,我下了四点班已经很晚了,正好遇到二叔。他骑着摩托车,准备上零点班,他看到我的工作服有破口,便跟我说,他的家里还有几件新的工作服,没舍得穿,让我先用一件。并且许诺在他轮休时,就送到我家里来。 几日之后,二叔果真把那件工作服送到了我家。可是面对崭新的工作服,我却没有机会再穿一次。因为就在二叔送给我工作服之后的一个星期,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被调离了综采队,来到了科室管理岗位。紧接着又领到了新的工作服。本想找个机会,把衣服还给二叔,可是由于这样那样的时间错差,没来得及还上……许多年就过去了。二叔已到了退休的年龄,他退休了,他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到煤矿工作,再也用不到那些所谓的工作服了。 由于科室体力劳动的机会少,除了下井穿的胶鞋属于易损物品外,往往一件工作服要用到一年左右。原先二叔给的那件工作服一直被我存放在地下室。每年煤矿发下新的工作服,我都会替换着穿下去。可二叔给我的这件工作服,始终没舍得去穿一次。 我认为,大概一件东西不在了,或许这一份记忆也会跟着消失吧。我不想忘记人生中应该记住的一些事情,所以我要将它们留存下来,以便重温曾经的那些炽热时光。 于是,每年待我整理地下室时,总会不经意地看到这件工作服,而此时,我就会想起二叔,想起他朴实的性格,任劳任怨的工作精神。或许,他代表的正是他们那一辈人,一群最平凡、最可爱的煤矿劳动工人。那个年代的人,他们只会干,不会说;只会执行,不会否认。就这样数十年如一日,日夜兼程,风雨往来,在煤矿井下,从血气方刚到满脸皱纹。他们在许多个两头不见阳光的日子里,奉献出自己的青春年华。他们用有限的知识,将煤矿井下的标准化工作,安全生产工作做到极致,做到让人惊叹,让人肃然起敬。 每当工作中,我的思想认知有偏差的时候,我的安全意识有滑坡的时候,就会想起二叔给我的那些忠告。他说,井下工作,有一百个认真就要做到一百个认真,不能少掉一丝一毫;安全生产工作永远没有终点,只有起点;安全才是回家最近的路…… 是啊,一句句朴实的话语,道出的正是煤矿工人心里所期盼的那些愿望,正是肩膀上所抗起的那份沉甸甸的责任。 那件工作服,虽然很不起眼,甚至布满灰尘,但是它却如指航灯那样,照亮了我向行的路。 |